LEON1995

只为不看到你憔悴且失望的面容。

墓园 一九四九

  大学校园正门是一座墓园。

  这是一座革命烈士纪念墓园,里面埋葬着三百一十五名烈士的忠魂。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墓园门口走过,很少人停下来来看一眼,本因最显眼的地方却成了最被忽视的地方。从前的我也一样,竟不知这里还有一座如此宏大的墓园。

  直到今天,一个清冷的冬日下午,百无聊赖,竟想进去看一看。我不知为何要进去看看,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推动我进去看看。或许,只是看看罢了。

  墓园的门口,矗立着茂盛的松柏,它们是最忠诚的卫士,试图用一片墨绿守卫园子的宁静。在它们威严的注视下,我静静地,静静地走进了这墓园。

  石板砌成的阶梯被青苔占领,路很湿很滑,我小心地注视着脚下的路。道路两旁是蓊郁的古树,和铺满一地的落叶。走了不久,迎面而来是一棵巨大的古树,我仰头,仰视它的威严,不知要多少年才能长成这样一棵巨树:苍劲而雄浑的躯干,狰狞而扭曲的树根,以及遮住天空的巨大绿伞。树,或许是时间最好的见证吧。

  绕过古树,遇见一片古老的桢楠林,它们如剑般笔直,枝叶往上向天空生长,它们就好像是烈士不屈的象征。桢楠林的尽头矗立着革命烈士纪念碑。碑不高,却很笔直,建于遥远的1955年,青苔爬满了底座,鲜红的字镌刻着它所代表的的沧桑、忠诚和荣光。同样是仰望,我也只能仰望。

  在山上走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墓地。正当疑惑时,看见右手边有一片山坡。这是一片容易忽视的山坡,长满了参天的笔直的桢楠树。树下,其实是一列列青黑色的墓碑。

  沿着小径终于来到了这片隐秘的墓园。

  墓碑不是竖立的,而是像一个深黑色的抽屉躺在地上,预示着死亡与大地的连结。我缓慢的走过每一个墓碑,细细的看每一个名字。虽然都是陌生人,但死亡却让我们之间产生了某种连结。我试图揣想,那每一个名字背后掩藏的所有密语。这会不会是一个在最美的年纪里牺牲在战火之中英勇的解放军小战士,这也许是一个冒着枪林弹雨救死扶伤的战地医生,这或许是一个刚与爱人分别的奔赴战场的将军,那也许是一个兢兢业业的炊事兵。我试图了解他们的一生,如何背井离乡,如何告别亲人,如何奋勇杀敌,如何流尽鲜血。万千的景象在我脑海中交织,历史的回音在我脑海中呼啸奔腾,这使我们有了连结的可能。而我又怎能不与他们的人生相连结,没有他们的浴血奋战,没有他们的无谓牺牲,怎么有今天的中国,历史属于伟大的人民,人民便是伟大的英雄。

  我知道,这种连结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太遥远,太陌生,太模糊。时间,是最凶猛的洪流,早已抹去了他们的一切,他们的鲜血,他们的怒吼,他们的面容。以至于他们仅仅成了墓碑上的一个个名字,在若干年后的今天,栉风沐雨。然而又不那么简单,总有人记得,他们曾经炽烈的青春,曾经忠诚的誓言,曾经无悔的献身。是的,总有人会记得。历史不会忘记。

  墓地里很冷清,没有人扫墓,没有人拜谒。只有几个老人牵着黄狗缓慢的踱过。可有一个墓碑上竟摆放着一朵菊花,是那么鲜艳,甚至有些刺眼。我想,总有人来过吧。

  在墓园中央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离开时,一群衣着鲜艳的女孩子又说有笑的走过了墓碑,她们走的那么轻快甚至来不及看看墓碑上的字。

  凛冽的风吹过,偌大的园子里,好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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